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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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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

清晨時分, 姜夫人早早敞開了屋門,穿戴整齊坐於正堂上。

姜煦捧了茶敬給母親。

姜夫人仔細端詳兒子的臉,緩聲道:“夜半得知你回來, 躺著怎麽也睡不著,一直在想我兒瘦沒瘦,身上填了新傷沒有……現在見你一切安好, 才終於能放下這顆心。”

其實姜煦還真沒怎麽變,畢竟剛弱冠的年紀, 正值盛年, 縱使一身的傷, 只要沒傷及根本, 養好後又是生龍活虎, 至於沈屙, 那是十年後才該考慮的事。

姜夫人問:“仗打了一半往家裏跑, 這次回來打算留幾天?”

姜煦挨著母親坐了,說:“戰事不吃緊, 多呆幾天再走。”

姜夫人便明白了,華京的事有點棘手,道:“你夫人獨自撐著華京這爛攤子,日日點燈熬油,我瞧著都心疼,她才多大, 比你還小一歲呢。”

傅蓉微被姜煦做了手腳,仍睡著沒醒。

姜煦敲著膝蓋, 說:“就快了, 我們各自再忍忍,馬上就好了。”

傅蓉微晚醒了兩個時辰, 昨夜雖然晚睡,但休息得足夠,頭腦一片清明,不覺得難受。她摸到枕邊空了,再一看外面的日頭,時辰可不早了。“王爺去哪了?”

迎春端了清水走進來,說:“王爺帶著皇上去學騎馬了,在後院。”

傅蓉微不太懂:“他們將門子弟都這麽小就開始摔打了嗎?”

迎春也不懂這個,一臉茫然沒法答。

傅蓉微處理了幾件府中的瑣事,還是忍不住去後院了。

姜宅占地不大,後院也跑不開馬,蕭醴騎著一匹威風健壯的黑馬,姜煦牽著馬領在前頭。

蕭醴是個大膽的,傅蓉微印象中,就沒見這孩子喊過怕。他平常也不調皮搗蛋,偶爾攀個樹爬個墻,手腳卻利索得很。

今早他倆在院前碰上了,姜煦去關照自己的愛駒,蕭醴默默跟在後頭,姜煦隨口提了句教他,這孩子二話不說開開心心就應了。真是一個敢說,一個敢上。

姜煦的束發隨著他的動作,在他身後輕輕晃著,他輕松地說道:“院子裏騎馬沒意思,你好好練,等你能自己馭馬了,我帶你去塞北漠上追落日。”

蕭醴從記事到現在,不是被關在宮裏,就是被關在姜宅,姜煦寥寥幾字給他畫了一幅從未見過的景色,勾得他心馳神往。

蕭醴問道:“朕一定會勤加練習的,絕不讓先生失望。”

姜煦註意到樹蔭下的傅蓉微,朝她看了一眼,想起了昨夜她提起的有關伴讀的事,便問道:“皇上一個人讀書玩耍無聊嗎,給你找個玩伴如何?”

蕭醴:“玩伴?陪朕玩的嗎?”

姜煦道:“一個和你差不多大小的夥伴,陪你讀書,陪你練武,陪你長大,吃住都在一起。”

蕭醴欣然答應:“好啊。”

傅蓉微見他們相處的還算和諧,沒出面打擾,轉身悄悄離開了。

路上,前院小廝找了來,說來了幾位大人,正在書房候著。

傅蓉微問都有誰。

小廝報了一串名頭,封子行,林燕梁,秦禹等人都到了。來這麽多人,是為了昨夜發生的事,也是為了昨夜趕回來的人。

傅蓉微讓他去後院請姜煦,她則先一步去了書房。

書房裏一群大人都在談昨夜的事。

傅蓉微一進門,眾人安靜了一瞬。

封子行問:“請王妃安,王爺呢?”

傅蓉微說:“馬上到。”

昨天淑太妃的事沒商量出結果,今天誰也笑不出來,傅蓉微看著一群苦大仇深的臉,忽然覺得有點憋悶,好在姜煦來的快,他一進門,那張斂了笑的臉幾乎要把整個書房都凍住。

傅蓉微反倒是笑了。

眾人目前最關註的就是有關淑太妃的變故。

姜煦把昨晚的推斷簡要說了一遍。

封子行道:“昨夜聽說褚頤明家裏的燈一夜未熄,他手下的門客也留了一宿,那位盜屍人正在獄中受審,還沒開口交代。目前也不知褚頤明下一步打算,王爺是何看法?”

姜煦側頭看向傅蓉微,問道:“王妃覺得呢?”

傅蓉微挑了一下眉。他們私底下從沒如此稱呼過對方,而今當著滿堂的同僚,姜煦這麽一叫,令她感覺心裏怪怪的,說不出什麽感覺,不算差,但也無所適從。傅蓉微扣著茶盞,說:“馠都的使臣馬上要到了吧,淑太妃的靈柩可以給他們運走,但也不能事事如他們的意,我要做一件有違人倫的事。”

姜煦:“你想做什麽?”

傅蓉微道:“滄州疫最初是從淑太妃院裏發現的,讓一具沾了疫的遺體葬入先帝的妃陵,多少有些不敬,把淑太妃的屍體焚了吧,蕭磐執意要接人回去,就捧一把灰吧,我不信他們能從灰裏扒出傳國玉璽。”

林燕梁失聲:“死者為大,這怎麽能行?”

姜煦:“行!”

二人幾乎同時出聲。

其他人都不敢說話,封子行看向林燕梁的目光帶上了幾分無奈,秦禹碰了碰封子行的手肘,封子行八風不動,絕不出一個字。

傅蓉微只看著姜煦,問:“行嗎?”

姜煦又答了一遍:“行。”

傅蓉微也不問其他人的意思,當即就決斷:“既然如此,今日就辦,他們已經起了盜屍的念頭,夜長夢多,拖久了恐出變故。王爺出兵在外,印信都收在我手裏,昭告天下的旨懿我來寫。”她對姜煦道:“你已回京的消息不要傳出去,若叫北狄知曉了,恐他們乘虛而入。”

姜煦點頭道:“可。”

傅蓉微起身:“既然如此,我現在去寫布告,先告知華京百姓。”

淑太妃的靈停在刑部,秦禹回衙門按照吩咐安排了一番,淑太妃的屍身架在了幹草堆上,下面還鋪了厚厚的一層炭。

布告貼遍了華京城,以攝政王名義寫下的旨懿等同於聖旨,即刻傳往馠都。

傅蓉微午時到了刑部,姜煦一身便衣跟著,幹草上澆了油,一把火扔進去,瞬間起了沖天的火光。裴碧帶了所有能調動的鎮北軍,守住了整條街。屍身化成灰,非得燒滿一天一夜不可,傅蓉微守在刑部,寸步不離,直至第二日午時,火勢漸滅。

秦禹也跟著熬了一宿,在院子裏跟封子行嘀咕:“頭痛,咱這是攤上個什麽主子,行事真是半點也不著調。”

封子行勸道:“你別不知好歹了,咱們北梁這種境地,你跟一個規行矩步的主子,肯定是沒法中興的。”

秦禹:“你總是有理。”

封子行:“噓。”

傅蓉微來了。

燒了一天一夜,淑太妃渾身的血肉都已成灰,只剩一副焦枯的骨架尚且有遺存。

火澆滅之後,滿院子的煙等了許久才散去,等燒過的地方都涼透了,傅蓉微才一步一步走上前,拿起一根竹杖,撥了一下殘存的遺骨,發現了一個四方的小物件。

傅蓉微神色一凜:“阿煦!”

回頭院子裏卻每見姜煦的身影。

封子行上前道:“方才褚頤明造訪,王爺去見他了。”

傅蓉微沈吟了片刻,用帕子撿起了那枚印璽,遞給封子行,道:“正好,你跑一趟,當著褚閣老的面,把這玩意拿給王爺過目。”

封子行結果這小物件,看了一眼,當即大驚失色:“傳國玉璽!王妃,這是……”

傅蓉微:“假的。”

封子行:“王爺昨日提過此事,我自然知道是假的,可這東西是怎麽放進淑太妃身體裏的啊?”

他這一時半會怎麽也想不通。

傅蓉微:“去吧,我們回頭再議。”

封子行捧著假印璽去前院了。

且不論姜煦怎麽應付褚頤明,秦禹想起了一件事,上前道:“王妃,那夜王爺曾命我們去尋那二位與淑太妃一同死的兩位丫鬟的屍體,她們原都已下葬了,在下命人連夜起了棺,帶回了她們二人的屍體,北地寒氣未散,那二人屍身雖有不同程度腐化,但還算保存完整,現正存於冰窖中。”

傅蓉微:“他在懷疑什麽?”

秦禹:“既是要重新驗屍,想必是懷疑其死因吧。”

傅蓉微:“先帶我去瞧瞧。”

秦禹命人取了一件厚實的衣物,便帶她下了冰窖。

傅蓉微走在臺階上時,忽然問道:“那日你們帶著仵作去辦案的時候,正好我剛染了疫,出不得門,沒親自去看,對了,當日驗屍的仵作呢?”

秦禹回道:“那位仵作老家有喪事,已經回老家奔喪了。”

傅蓉微:“他什麽時候走的?”

秦禹道:“不久前,正是您病中那時,他辦完淑太妃的案子就走了。”

傅蓉微問:“他老家哪裏?”

秦禹道:“幽州,不遠,也就一日的路程。”

傅蓉微沈聲道:“馬上派人往他老家走一趟,把人給我帶回來……如果還能找到人的話。”

最後一句近乎於嘆息。

秦禹沒聽清:“您說什麽?”

傅蓉微:“去辦事吧,我這不用你了。”

秦禹只好交代兩個刑部的衙役好生看顧,自己回去安排人辦事。

傅蓉微到了冰窖,裹緊了身上的衣裳,去查看病床上躺的屍體。

其中一位染了疫,身上的紅疹還留有細微的痕跡,淑太妃孤身一人北上華京,她身邊伺候的人是姜宅安排的,淑妃覺得丫鬟不懂規矩,鬧了好幾回,府裏的丫鬟受了大委屈,到傅蓉微面前跪著哭訴,露出身上被淩虐的傷,傅蓉微沒法,找了人牙子過府,讓淑太妃憑自己心意選了兩個貼身的。

傅蓉微掀開她們的領口。

兩個人都是抹脖子殺死的。

傷口窄窄一道,纖細的脖子幾乎斷掉了一半。

傅蓉微嘆了口氣,當初那個仵作怎麽說的來著?

淑太妃給兩個丫鬟抹了脖子,然後自刎。

傅蓉微見過淑太妃的傷口,可沒有她們的這麽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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